我愛家鄉的橋
每當我在他鄉異地看見橫臥在江河溪谷上的橋時,每當在電視電影中看到有飛架南北的橋的圖影時,每當在各種場合下聽到“橋”的聲音時,我的腦海中便會不期然地浮現出家鄉小木橋的身影,以及架橋與橋同命運的母親。
遙記起在孩提時那一年的那場暴雨。瓢潑的水從天上拉下,天地之間是一片銀白而又朦朧的雨幕。不見遠山的雄姿,不聞眾生的聲音,只見漫天漫地的水,只聽見轟隆如山崩海嘯的雷。就這般的整一天,就這般將這生氣盎然的稻田淹沒,將曾以為巍然的河岸沖垮,將我家門前的一塊菜園沖向遠方。河道改道家門口,煩惱帶向全家人。如何渡河,全家人頗為傷腦筋。而最擔心的自然是母親,千叮嚀萬囑咐我們兩小兒不要赤腳淌河。而這怎么能栓住我那貪玩的心?閉在家中四角圍墻何若渡河去游戲?于是常常趁母親不曾留神時,我便和小弟淌河而去,也總在母親千呼萬喚焦心如焚時才溜回家。母親每每囑托我說:“不是不讓你們玩,只因河沒有石埠,媽擔心你們掉進水里淹著。媽等有空時就搭個橋,好讓你們過河。你大一點,要照顧弟弟。”雖然當時滿口答應,可總不遵守。終于,母親擔心的事發生了。
那一天,母親清早喂了小弟奶便扛鋤上坡了。我背著小弟淌河,不料,腳一滑心一急,可憐的小弟就在匆忙中落水了,河水無情地灌進嚇得慘然的小弟欲哭而大張的口里。我好不容易將小弟抱回家,正碰上從坡上匆匆趕回的嚇壞了的母親。那慘白的臉上失去血色,布滿了密密的大顆汗珠,焦慮不安的眼睛里溢滿了淚。她急匆匆的沖到我身旁,一把奪過小弟摟在懷中,顫抖的雙手還連帶著小弟搖晃著身體。
當天上午,母親便放下一切活計,決心架橋。她上責任林砍回幾根楓木,橫架河兩岸,上面又排好幾塊干木版,鋪上稻草堆上土,然后密密踩實,這便成了堅實耐用的木橋。大概又過兩個春秋,楓木腐了,踩上去咯咯吱吱,像唱首嘶啞的歌。母親的心又擔驚受怕起來,抽空又架了新橋,這次是用更加結實的柏樹和樺木。這座橋便至今還橫跨在溪流上。多年過去,如今就像位老人,每每過去如不勝重負,非得咳喘一陣了。
我們大了。木橋老了,歲月把母親一頭黑發染白了許多。
仍記得小弟落水后母親那漫溢眼眶的淚,就如橋的風姿一樣定格在腦海深處。還經常地聽到鄰居叔伯姨嬸的贊語:這小橋真為我們方便不少。每每此時不免生發自豪和驕傲。
見到橋,便想到家鄉小木橋,自然就會憶起架橋人。那木橋托負著行人,像母親托負著兒女的希望;那木橋忍受著自然的侵蝕而逐漸腐朽,像母親在歲月的磨礪和艱難的跋涉中漸漸蒼老。那橋無論是多么的簡陋,但總在心中永存著美好。年復一年的,木橋承載著行者一次次地安然度過,正如同經年累月的,母親操勞著兒女的每次遠足,牽掛著兒女的一片深情。
是時,我忽然感到,母親就是那橋。她扶著我們走出每一步路,教著我們說出每一句話,指導著我們干出每一件事,影響著我們作出每一個決定。從呱呱墜地到呀呀學語,從背起書包到異地求學,從踏上工作崗位到作出成績,每時每刻無不牽掛著母親望子成龍的殷殷期盼,無不滿懷著母親指引導向的殷殷深情。母親便是一座橋,托起我走向人生邁入社會的引路橋。
我的書桌前置放著我特意用相機定格的原木搭架的小木橋。每望著這幅照片,我便心潮澎湃,思緒翻騰;而且不禁潸然生淚。這就如定格在腦海中的母親那溢淚眼眶的神情。
我愛那默默陪伴我度過童年的家鄉的木橋,更愛那架橋的影響教育我健康成長的母親!
啊,簡陋的橋,平凡的母親,你們請接受我衷心的禮贊和熱愛!